猫梅阴阳pa
子初时分,一声闷响将熟睡之人的美梦打破。他似乎也没什么困意了,起身就来到了院中。但只见地上一片狼藉,而那刚刚被粗暴对待的显眼麻袋,身后已将拖拽的痕迹渗出了一条血路,一路延展到门前的石阶上,在三四阶的位置骤然中断。来人呢,当然已行迹无踪。
他蹲下身来,掀开那破麻袋的一角向里看去。
……
最后一根蜡烛幽幽的亮起。
那山脚的酒馆,也不知能不能看见这山顶的烛火,但这少说几百根的蜡烛撑起来的热闹场面,即使单单站在道观外看也像失了火似的。原本放有麻袋的地面被用干土掩埋,在上面取而代之的是用红白蜡烛拼成的八卦阵,乍一看十分唬人。但若这道观还剩一位他的师兄师姐,见了恐怕要笑掉大牙。
那铺张浪费的正主着一身红衣,哼着小曲,径直掀开了门帘。进了门,便坐在那床上端坐着的,占去大半地方的女子的身旁。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腿间,脸上则被一块红布遮去。他单单是看,等到看够了,便将手抬起去掀那盖头。
只不过,在触碰到盖头的一瞬间,一阵窗外袭来的怪风将屋中的蜡烛尽数吹灭。那人显然没意识到已是阴气最重的子时,好在只有屋内昏暗一片,便起身从外面取来了一支新蜡,左手抬着蜡烛,右手则去掀那黑暗中的盖头……
一双瞪圆的眼睛与他对视。
“什么人!”
自然的,这位女子就是刚才在灯丹山间缠斗的那名若姓捕快。她从先前就一直不省人事,对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到了这道观,那是一概不知。而这名男性呢,既然确实是居住在这道观中,姑且也先同山下人一样尊称他一句“道长”好了。
或许是因为见多识广,面对此时疑似诈尸的场面,这位道长都没有吓得夺门而出,表现极为镇定。但若捕快想来是没有亲眼见过真实存在的冥婚场面的,眼前的场景又在此时与听来的传闻一一对应。当然,正常的婚礼不会在院中用蜡烛摆出阵型,自己更不会眼一睁一闭就换上了一身红衣。
因此,她条件反射的想要握住刀鞘,同时大喝了一声:“什么人!”于是,掀开自己盖头的罪魁祸首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只看到她挥空的右手带着身体本能的前倾,她下意识的往下望去……
……
……
——腿,断了?
她刚才的思路被彻底打断,集中在了这一点上,万幸的是没有整个摔倒在地上。如你所想,她大腿的下半部分就那么齐刷刷的掉了下来,骨肉仿佛原本用了莲藕中的丝线串联起来,此时已经到达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低头看去,那横切面的骨肉清晰可怖,血液则像是凝固了一般,纹丝不动。她忍不住呆呆地抚摸断面,本该有的痛感自然也无影无踪。换了平常肯定会叫出声,但实际上此情此景让她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顾不上在意自己身处的场合。
“痛心啊……”他小心捧起的是那条断腿,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知为何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此时她才第一次瞧了瞧那名男子。一头黑发被帽子压住,身着与自己类似装束的红衣,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管怎样,他定然不是刚才与自己缠斗的犯人。但见了这种场面还能波澜不惊,甚至若无其事的捡起残肢,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他从刚才起就幽幽的盯着自己看,眼中像是有无数说不出的怨言与苦衷。恰好的是,左侧就有一面梳妆用的铜镜,借着他放在柜上的烛光刚好能看清模样。这一看可不得了:脸上不仅毫无血色,瞳孔也没了往日的光泽,右侧的头发上竟然贴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黄符!她即使对此毫无了解,也明白这不该出现在活人身上。自己莫非已经死了吗?
想了又想,再沉默下去也没什么办法,她还是决定抛弃前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与对方交涉一下。
“若梅。”她将真名全盘托出。“朝廷的捕快,奉命来追拿犯人,不料……”
“我还是这道观的道长呢。”他心不在焉的搭话,手中把玩着一枚令牌。
“……不料被犯人中伤。你…道长。”她犹豫了几秒,“若是愿意协助我,等我回去交差后,一定多有重谢。”
“这道长喊的是挺好听,事呢还是求别人去吧。”对方像是提前想好了说辞,立刻接上了话头。
“我一来不在乎你姓甚名谁,二来也压根不掺和进什么朝廷政事。并且啊……”
“你都死了。”对方好像说到了激动的点上,原本毫无波澜的语气中也夹杂了一丝心痛“方才明明都死透了。”
“不帮也罢,我自己也能再次抓住他。倒是活过来这点,我自己都接受了,你又有什么不满?”
若梅倒也爽快,没有再次纠缠对方的意愿。
二人于是就这一个死了又生的话题争论了片刻,一直扯到了这屋外的蜡烛上,眼瞅着议论的中心开始往他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最后还是道长出面给定了个结论。
“这样好了。”
“明日一早,你同我一起下山去办件事。至于其他事,你也别多问,我不会管你。办妥之后,我们就此别过,你去做你的什么捕快,我呢,回山上修行,今夜这事就此翻篇,如何?”
她当然是应下了。于是,就在这陌生的屋内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晚,当然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的。
只知道在辗转反侧之中,屋外的蜡烛正一片片的熄灭,不知是都燃尽了身躯还是已被风提前吹灭,第二天一早竟一支也没有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