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剧前的试吃
20■■年10月26日上午8时,阴。
■■市■■殡仪馆冰库处。
几个工作人员退了半步,把她从三层冰柜中请了出来,我这才得以看见她的真身:从长相判断在20到30岁左右的年轻女性,一些碎发压在脖颈下与微弯曲的左手臂下,整体保持下垂的姿势。原来冰柜的温度并不足以把尸体冻的硬邦邦啊,我还以为入殓师真要跟隔着半厘米冰给人画呢。我下意识地点评了一番,但这还远称不上是职业病。两秒后,会落在我背上的那一巴掌才是,并且从长远看,我早晚也会变成那样。
差点再制作一起殡仪馆命案的人名叫紫淑琴,主检法医师兼我马上见不到的人。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我们中有一个也要躺进零下15摄氏度的冰柜,是因为,我,今天迈出了实习里程碑的一大步。我收住笑容,装作聚精会神的注视她蹲下来检查尸体。这么快就去实地实习了,这意味着什么,我转瞬间就可以摆脱鉴定伤口、毒物鉴定、搬杂物、哦还有每天给小白鼠喂食。想到这里,我…
我尴尬地僵在原地。
”师姐,这,这不太好吧,解剖归解剖捧着人家裙子看什么啊。”
我看见她的嘴型动了动,最后冒出来一句并不相符的话:
“你说得对。”
“说不定凶手也认准了你这个心理,所以才会在这里动手脚。”
啊,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除了我们外还有几个穿蓝衣的警察,还有工作人员主动帮忙搬尸体,我还以为什么时候殡仪馆这么人间有真情了,都感动的我差点要去前台咨询下服务价钱了,原来这里是命案现场啊,怪不得。
不是,怎么就出人命了啊!?来的时候明明很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个实习机会吧,”就是在殡仪馆解剖个尸体~”一边点烟一边悠闲地这么回答我,我还庆幸了半秒不会有什么断掉半个头臭了一个月飞苍蝇的尸体让我解剖,甚至在心里感谢了她给我争取的这次机会。
结果带上我只是因为命案现场勘查必须有法医参加,她一个人无聊。
把我的感谢还给我啊!
不,这些以后再说,先回到现场。仔细一想,这具尸体明明是从冰柜里刚搬出来的,看起来却并没有很僵硬。虽然冰柜的温度应该也不是很低,但看看那种程度,如果不是放在这里的天数很少,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本着敬业的态度,我先把它压在心底,去看看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是件非常不起眼的白色连衣裙,无肩袖,从裙摆的长度看跟尸体也很匹配,两侧的吊带也被精心的安排过,一边故意滑到了肩膀下。可以说,如果不是师姐提醒,我百分百会以为送来的时候她就穿的这件。
“现在讲讲你的思路。”
师姐看向我。她没有急着提出尸检,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我试探性地说:
“凶手在死者进入冰柜后又出于某种目的为她更换了衣服。”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
“并且这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不一定。”
师姐打断我的话。
“熟悉三围身高的不只有亲朋好友,也可能是跟踪者。”
“不过先不用去调查她的社交圈。”
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地面。这是她的坏习惯之一。几个警察瞥了她两眼,她没注意。
“有种可能性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所以我拜托他们去调了下监控。”
“顺便一提,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家属擅自更换了衣服,但联系上发现不是就报了案。”
我想不出除了跟踪狂外的第三种可能性,只好百无聊赖的在这里等着监控。在我第四遍从上到下扫视尸体的时候,人终于来了。幸好没出什么差错,她顺利的调来了昨天的冰柜的监控录像。但画面显示的不是很清楚,也是,要是高请到每个像素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柜子开开合合,时间很快翻到了早上六点,愣是还没有一个人在动三层的那个柜子。又看了三分钟,她就开始不耐烦的加速。
有了。
我听见这么一句嘀咕,只见她调慢了速度,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的一角。早上八点,一名棕发工作人员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他缓慢地推来了一位尸体——是她。他看了两眼柜子,径直推着车消失在监控外的视野里。
果不其然。
殡仪馆的冰柜是24小时不能关机的,因此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要连上24小时,再倒班接替休息两天。值班的员工只得在冰柜对面的休息室里暂时小睡一会,又要继续工作。
我刚想说点什么,她却示意我继续往下看。
监控里的出现了一位黑发员工。他进来后径直消失在了监控右下角,也就是休息室的区域。之后,他很快推着有吊带裙的尸体来到了冰柜前,完成了一系列的操作,再次消失在监控画面内。之后约五分钟,棕发员工进入画面低头看了一眼车,又推着它出了门。
“8:03来的…..加上去休息室的员工…”
“她是觉得没人换班才小睡的,那个人不是换班的员工。”
师姐习惯性地摸摸裤兜。我知道她是想抽烟,但这也就说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了,她的表情也明显轻松了不少。
“换衣服的行为也并不是想要掩盖什么,正相反….”
“他想要去标记什么!”
“没错。这里的凶手——不,即将对尸体进行二次加害的人,混入了殡仪馆。因此不需要再次尸检,而接下来的工作也就不归我们管了。”
原来是这样!我崇拜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油然而生了些许罕见的、特别是对她的敬佩之心。这个人,我的师姐,刚刚就在我面前阻止了一起即将发生的器官贩卖案。我注意到周围的警察早做完了记录准备走了,也赶紧站起来想跟上。
但不料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不说清楚的话,会睡不着觉的问题。
“抱歉抱歉~我睡过头了。”
一位发型有些奇特的男性出现在门口,逆着人流大步踏进了现场,冲着站在那边记录的金发男性打了个招呼。这本来是与案件无关的小事,我被吸引注意力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头上那个玩意。那是什么?最近很流行的发胶发型?算了,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师姐。
“啊,不过也无所谓吧?你看不都解决了,没我什么事了。”他扫视了一圈现场。
“……下次这个点来,我希望见到的是你的辞职申请。”
她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件衣服不是原来的?只是单纯的猜测吗,因为衣服并不是通常的寿衣。
但单凭这一点不太可能这么确信吧,万一是死者生前喜欢穿的衣服类型呢,并且那么合身。
”好无情啊老板。”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具尸体上,叹了口气。
”优●库的衣服质量真的不是很行。”
….等等。他在说什么?这件衣服怎么可能看出来是什么牌子嘛,款式那么简单,就算是我这种对时尚品牌不了解的也看得出来。并且,这尸体一直是正面向上的放在这里的,除非是看…
除非是看?
——吊牌。
吊牌没有被拆掉。
一般来说,送往冰库的尸体应该已经尸检过一次了,怎么会还穿着衣服?并且,现在根本看不见吊牌的样子。
他怎么会知道?
我的心脏狂跳。我离逍遥法外的凶手只有一步之遥。
站住!我目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讲到:
“你在这具尸体生前就认识她,对吧。”
我等待着他一个眼神,一个微动作的变化——
—”嗯?不认识啊。”
不,不对。我强行镇定下来,继续解释我的推理。
”你在撒谎。尸体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样合适的衣服显然经过挑选,你是有备而来的。”
”哦那个啊,确实是我换的啦。”
看见他突然又这么坦然的承认,反而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我从XS到XXL都各买了一套,一个个拿着比不就完了?”
他向我抛来一个问句。
“你,你在狡辩!”
“那你说说看啊,我很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完了我的推理。
“你给她换吊带裙的原因是因为你杀了人,这都是你预谋好的,为了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带走那具尸体。你这个狡猾的杀手,以为把尸体藏进殡仪馆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
他就这么盯着我看了得有半分钟,然后笑的更灿烂了。
“对啊,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事情不会败露呢。”
我刚想说点什么,他又紧接着补充道:
“我就是在作案成功后还要重返现场,人生座右铭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死者尸检一下就能发现被掉包,但敬业到案子都没结就火急火燎赶来送业绩的凶手。满意了?”
我愣住了。
“等下,那你为什么要说质量差一类的话,很明显会以为是….”
“因为我早上试穿了一下。”
…….
…….
之后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我还是没有解剖到尸体,并且回去跟师姐说了才知道他是那个什么侦查部门的,被她再度嘲笑了得有半个月。最后我只好安慰自己这都是他的一次行为艺术,我要谅解。毕竟,干这行的干久了可能人均都有点什么毛病。
我当时还不知道,等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内心将只剩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给他送精神病院。